白芍叽叽喳喳的小嘴没了声,一张小脸埋进碗里。从碗的一边露出大眼睛偷偷瞧着君拂颜,又转着眼珠子不敢去看催促着李婶子给她们添些鸡汤的老夫人。
君老夫人手上也没停着,给君拂颜夹了一筷子菜。
“颜姐儿太廋,和你母亲一样,廋的吓人。”
她的眼睛很亮,乍一看像是蒙上一层水衣。
炯炯有神的让君拂颜说不出话来。
君拂颜别过眼,给君老夫人夹菜。银镯子在手腕上晃荡的厉害,君老夫人心疼的让李婶子给她添了些饭。
白芍瞪大了眼见君拂颜淡笑的接过饭,一双眼睛黏在桌上并不出色的白菜豆腐上。
小姐今日的饭量大的吓人,比她一天吃的都多。
白芍滴溜着大眼睛,瞥到桌子底下,君拂颜小幅度的揉着肚子。
君老夫人笑的一脸满足,白芍寻思着回去得给小姐备些山楂条。
天下无不散之筵席。
一顿饭吃的再久也会吃完,有些话一拖再拖也必须要说。
一用完饭,白芍一溜烟收拾碗筷给跑了。
天黑了下来,祖母今日用的饭也较平日多,君拂颜扶着她屋门前微光能照见的地方散步。
白日的热浪还没散去,祖母的身体弱,走上一会子明显气就有些喘了。
“祖母回去歇会吧,拂颜都有些累了。”君拂颜担心她的身体,又怕她不同意,扯着她的袖子摇了摇,撒娇的要往屋子去。
君老夫人最是疼她,只要她提出的要求,君老夫人都会满足。
今日也不例外。
君老夫人站在院子的大树下,树叶在风的吹拂下漫漫飘落,远远望去,满地翠绿。
“这是榆钱树,你父亲是个读死书的,在农事上不勤,上京赶考的时候,更是把家里唯一的一些粮食都收刮走了,你母亲怀你的时候就是靠榆钱树的果实充饥的。”
老人一手指着树,榆钱树在三四月间结果,是穷人的院子里常见的树木。
穷人多为农夫,三四月正是农时,去年攒下的粮食见底,榆钱树结出的果叫榆钱,因状如铜钱,挂满枝头,故得美名曰榆钱,对他们来说可不就是铜钱。
君老夫人忆起当年事,满目的沧桑,隐隐有泪光,叹了口气无奈的道:“你父亲中了举,不用再为一口吃食绞尽脑汁。我却还是在院子种了许多榆钱树,你可知为何?”
老人粗糙的手很温暖,君拂颜很喜欢这种干燥的踏实感。
居危思安,祖母是个目光长远的人。
君拂颜迟迟没有回答,君老夫人也不是要她回答,径自开了口,“说话做事都要留一手,不能只看表面的繁华。君家一切不是一个县令能有的景象,我是想给君家留条后路。”
君家的雕楼画栋以君老爷的俸禄来算,一辈子都建不起。
君府的地,仆人大多是陈氏从陈家带来的,陈氏冠了夫姓,终究是君陈氏,仆人也还是陈家的家仆。
祖母能这样想也是对的,君家现有的一切是陈家给的。
朝堂之上的事瞬息万变,覆巢之下安有完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