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事发之后(1 / 1)双珠玳瑁簪首页

且不说珊瑚眼见天色已晚,又听闻席已散了,沈府众人俱已打道回府,心中如何慌乱失措。只说霍阆风叫奶娘长子海山带着弟弟海风去园中四下搜寻,不免有人来问,都只说太太不见了一支贵重簪子。四下找过,没甚见不得人之物,但却找到一件皓哥儿的衣服。    两人把衣服带了回来,顾维驹看过,是皓哥儿日常穿的。但今日皓哥儿不是跟着霍阆风,就是跟着顾先生,就算离开了一刻半刻,朱嬷嬷也是寸步不离,况且也根本没往那附近去过。却不知如何会落了一件衣裳在那里。    霍阆风想了想,席间皓哥儿曾说想去解手,于是他随便叫了个小厮去给皓哥儿拿件外裳。又让海风去细细问了这小厮,却道是他压根不曾进得后院,只出了后园,请了个门上的老婆子去拿。    又去问内院和后园之间守门的婆子,那婆子哪里进得了西岭院,也不过是到了院前,告诉了门上的小丫头。小丫头道知道了,让她仍旧回去守门,自己会取了送进去。    再把那小丫头子找来问,却道她也进不了正院上房,只请珊瑚姐姐找了一件皓哥儿的披风出来。她本待自己去送,进了园子却听见人说顾先生要划船,她心里好奇,就瞧热闹去了。随手拉了一个朝水榭方向去的丫头,转交给了那丫头。可来去匆匆,府中丫头又多,她也是顾维驹给内院扩充人手时才进来不久,整日里都在西岭院待着,根本认不全人,也压根不知道她把衣服交给了谁。只知道今日席间伺候的丫鬟倶是青衣粉裙,她想着是自己府里的姐姐,出不了错。    顾维驹本来觉得像前世那样统一制服,会让宴席看起来档次高些,此刻却深深后悔了。霍阆风知道她初次操办,也不责怪她,反而安慰了她几句。倒是这个不负责任,随手把衣服乱给别人的小丫头,当场就教她老子娘来,领了回去。   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,顾维驹和霍阆风都再无头绪,只得按捺住情绪,另作打算。    这厢珊瑚却心惊肉跳,她这时才想起来,她确实丢了一件皓哥儿的衣裳。当时她找出衣裳来,给了门上的小丫头送进去。过了一刻,就下定决心,自己也跟进了园子。因府中设宴,出出入入的人很多,守门婆子也不可能记得哪些丫头出入过。再说她是顾维驹的贴身丫鬟,她出入也不会引人注意。快行至水榭时,却见一个面生的丫头拿着皓哥儿的衣裳,她仿佛记得这丫头是厨下的人,今日调来帮忙。就过去招呼,那丫头整日在厨房里,果然不认识她,她只说太夫人等不急了,叫自己过来看看,那丫头还以为她是南山院的人,也不疑她,就把衣裳给了她,自去忙了。    结果珊瑚就拿着这件转了好几道手的衣裳,撞上了穿着霍阆风衣裳的沈钺。这衣裳就是那时掉在了地上。    此时见主子们追问衣裳的事,才想起来,他们成事之后,还在温存之际,霍阆风突至。她慌乱之下,哪里还想得起来拣衣裳,只顾着自己逃走了。回到院中,一时又是收拾东西,一时又是回味这初历之事,一时又是娇羞喜悦,一时又是害怕焦急,直把这丢了衣裳的事忘了个干净。不过庆幸的是,如今衣裳找到了,却暂时查不到她头上。    却说霍府这厢查不出个结果,沈府那边却是醋海翻波。原来杨五娘将沈钺带回家中,沈钺却昏醉不醒,杨五娘只得和丫鬟一起伺候他,洗面换衫之时,却从袖笼里掉出一块大红汗巾子来。这汗巾子不过是一般粗制的丝绸,上面绣着鸳鸯戏水,还有些污秽之物。杨五娘十分了解自己丈夫,一看就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,继而大怒,这等腌臜物,沈钺竟然收在了袖笼里,带回了家,这简直就是当众在打她的脸。    一怒之下,把沈钺丢给丫鬟照顾,自己哭哭啼啼找到了沈家二老,一跪就不肯起来,直嚷着自己没脸做人,只得求去了。杨五娘乃是沈家老太爷同年之女,两位老太爷交情深厚,便做了儿女亲家,杨五娘若是闹将回去,沈老太爷在老友跟前未免不好做人。沈太夫人出身高门,一生最重规矩,颇有门户之见,一见那汗巾子就知道是下人用的,气得直喊把这下贱物烧了。    二老都站在杨五娘这边,被沈钺的荒唐气得半死,还不得不拉下老脸来安抚儿媳。杨五娘见目的达到,也不敢真把二老气出个好歹来,这才被老夫人身边的八角、茴香扶起来,净面更衣。    “让父亲母亲操心了,”杨五娘悲悲切切地说道,“只我实在不忿气。不是我容不得人,家中通房、姨娘也不少,凡他喜欢,只要是那清白知礼的,我也就遂了他的心意。当初跟着我来的红鸳和绿鸯,我本来都指了人的,最后也给了他。可您二老看看,他还这样不满足,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家里拉。今日本是皓哥儿的拜师宴,那可是他的子侄,只因多喝两杯,他便什么也不顾了,连霍府的丫鬟都沾!这叫我如何向霍家弟妹交代?简直丢脸都丢到别人府上了!”    “有什么不好交代,”沈太夫人冷哼一声,“若不是顾氏自己管不好丫头,我家钺儿如何会被那等不知尊卑上下的贱胚子引了去。我倒要问问她,还问问霍府太夫人,平日究竟是怎么管教下人的!”沈太夫人心中虽知是自己儿子的错,可却不喜欢儿媳这样说儿子,更何况她向来自持身份,是颇看不起霍府两个女主人的:一个商户出身,一个犯官之女。若不是两家世交,霍阆风和皓哥儿又还算得她的意,她都不愿跟霍家往来。    杨五娘情知自己气恼之下说错了话,此刻也不敢顶着婆婆来,只得看着沈老太爷。沈老太爷为人刚直,也不甚喜好女色,现在除了太夫人,身边就只有两个老姨娘,还是太夫人做主给纳的,从来也没得过宠。如今沈府后院,就跟没这两个人似的。要不是如此,杨老太爷也不会做主把女儿嫁进沈家。本以为沈家门风清正,又有沈杨两家的交情在,女儿定不会吃苦。没成想沈钺与其父性格大相径庭,天上地下。    沈父果然恼怒,骂道:“别什么都怪人家,你自己的儿子,自己难道不清楚?他是那等管得住自己的人?霍府女眷难道还能十二个时辰盯着他不成?须知这馋嘴的狐狸要偷吃,就是再好的猎人也守不住。只有千日做贼,岂有千日防贼的。这事分明就是钺儿不好,怪不着别人!等这小兔崽子酒醒了,看我不打他个筋断骨折!”    “打打打,你且打去,”沈太夫人在儿媳面前被这样抢白,心中也十分羞恼,“最好连我一起打死,谁教我生了这样不争气的儿子,累及你丢了面子!”    “你、你、你这又是从何说起……我几时说要打你了,你真是……蛮不讲理!”沈老太爷也觉得在儿媳面前颇为丢脸,尴尬得脖子都红了。    杨五娘一见二老又要吵闹起来,忙又跪下了:“都是儿媳不好,不该为这点小事打扰了二老清静。我这就去问问三郎,若是他真瞧中了这霍府丫鬟,我便厚着脸皮为他去求一求罢。您二老千万不可气坏了身子。”说着又刻意落下几滴泪来。    沈太夫人这辈子仗着身份高、嫁得好,没吃过什么亏,也不擅内宅这些门道,一见儿媳落泪,反倒又对自己儿子恨铁不成钢,恼怒道:“求什么求,什么样的下贱胚子,就想进我沈府大门,那也先等我死了再说!”    沈老太爷一生最重视自己妻子,一听就道:“什么死了活了,青天白日,怪不吉利。你这个儿子,没那个怜香惜玉的命,偏得了怜香惜玉的病。现在是醉过去了,醒来以后不免要磋磨五娘。”    杨五娘也道:“三郎心地善软,他既要了那丫头,若不接了来,不免教他牵肠挂肚。”    沈太夫人怒道:“照你们这么说,我还要眼睁睁看着这狐媚子进我沈府来了?”    沈老太爷虽是男子,又是武将,不懂后宅门道,但却懂男人心态,捻须笑到:“不接来,教他日日想着,保不住下次又做下什么蠢事来。远香近臭,教他日日看着,也就没什么稀罕了。”    杨五娘也道:“母亲息息怒。毕竟那丫鬟教三郎坏了身子,留在霍府也不像话。依儿媳拙见,不如就接了来,到时候有您看着,她便是再想作妖作怪,也翻不出风浪来了。”    沈太夫人想想也有道理,勉为其难地点点头:“那就照你们说的,接了来,就放在我院子里。我倒要瞧瞧,是个怎么样国色天香的美人儿,教我三郎宁可坏了名声,也要要她。”    杨五娘自然知道这丫鬟放在太夫人院里不合适,但此刻目的已经达到,就不再多说。沈老太爷对这些事无可无不可,只道:“你若去霍府要人,还须顾忌我两家交情。凡事委婉些,宁可缓着点,别教霍家人恼了。”    杨五娘知道,这哪里是为了两家交情,说到底还是为了沈钺的脸面名声。因此也点点头道:“儿媳省得。”    一时又回到自己房内,见沈钺已经醒了,正嚷着头疼,让杨五娘的贴身丫鬟青鹤、朱鸢给他按头、煮醒酒汤。一见杨五娘进来,他倒是有些心虚,讪讪笑起来。    杨五娘看着他气就不打一处来,挥挥手叫丫鬟们下去,并道:“所有人退到院子里去,你们两个留在廊下看好了,不许人进来。”    沈钺起来伸手一探,见那汗巾子不见了,就知道事情要糟。此刻再见杨五娘如此郑重其事,心中更是惴惴,脸上的讪笑都快维持不住了。    丫鬟们一退出去,杨五娘即刻跪在沈钺面前,垂首落泪道:“五娘既不得三郎垂顾,自请下堂。望三郎看在我们夫妻多年,还有两个孩儿的面上,予我一纸放妻文书。自此一别两宽,各生欢喜,往后男婚女嫁,再不相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