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div class="tt-title">第一百回 扫千军穷逐涂殚人 奏凯歌高唱破阵乐
年前宋金刚集精兵猛将，建瓴破竹，悬军深入，可其求速战未得，在绛州被李世民一阻就是数月，今粮草溃运不至，军无积蓄，卒耐饥馁，兵乏斗志，士心渐离。当下粮尽计穷，再留于绛州，无异自取灭亡，百般无奈之下，也只有偃旗息鼓，撤军回兵。这一日宋金刚以寻相、尉迟敬德断后，令张万岁出浍州掩护，宋军各部计十余万，相继出城，沿汾水河浦，便往晋州方向开拔上路。毕竟此次南征，虎头蛇尾，半道而废，三军将士，还走得无精打采，垂头丧气。及宋军主力正越过晋州，是夜归师营于郊野，却有后队寻相遣快骑赶上来禀：李世民挥师出柏壁正追大军来，而浍州军已遭殷开山截击败走，张万岁生死不明。宋金刚意气消尽，只盼着早日返归太原，会师刘武周，凭太原城坚壁厚守住根基，再图进取，故此刻他无心接战唐军，于是便下令将士连夜启程，披星戴月，倍道兼程，继续直奔霍邑。
大军又连走两日一夜，至吕州，人困马乏，疲悴至极，不堪再行，苑君璋见状，即上来于宋金刚道：“宋王，再往前越过吕州，便是霍邑。汾水河谷，以霍邑至介休一段最为崎岖险阻，且此前还有唐军数路轻骑袭扰于此，为保无虞，宋王不若使大军稍歇，遣斥候往前打探一番如何。”宋金刚皱眉蹙额，沉吟半晌，又抬起头来，面北而眺，只见那远处一段山脉，重峰叠峦，劈地摩天，直如一道屏障横栏去路。苑君璋见他望着那段云岳出神，便又说道：“宋王，那座霍太山高拔峻危，山中皆是峭壁绝涧，不利大军穿越，此去还得提防有敌自西面吕梁山中来。”宋金刚一点头，可他正打算纳其策令军士扎营休整，后队却再次遣人来禀：唐军之骑万余，来势汹汹，距寻相部已不足五里。宋金刚面色铁青，愁眉深锁，闭目凝思，良久方才睁开眼来道：“先前途径狮虎岭，那里处狭道隘口，呈百二之势，传令寻相登岭列阵拒敌，以阻追兵。”说着他又遥指霍太山道：“传令本部将士急行，不得耽误，只待绕过霍太山，得抵介休，再过平遥便可安返太原也。”话音刚落，一声令下，宋师又往霍太山西麓疾行而进。
寻相经绛州、蒲坂几度失利，已成惊弦之鸟，他闻得唐军紧追于后，还心戚戚然，未战先怯。尽管如此，宋金刚派来重任，军令如山，不得不从，他也只能硬着头皮，留驻狮虎岭，列阵迎战。时至午后，风和日丽，澄空如洗，尉迟敬德打头阵，寻相镇中军，数千步骑正于山岭高坡上列开阵势，南面即传来隆隆之声，犹若奔雷轰烈，几路唐军骁骑应声而现，风驰电掣，星流霆击，便往这边杀将过来。尉迟敬德见左首领头一将劲舞双锏，正是美良川上与之战成平手的秦琼，他当即一声叱咤，操军上前，与之战作一团。
转眼数十合，这边尉迟敬德正于秦琼斗得难舍难分，忽又闻侧翼有人猛喝，吼声如雷，循声看去，徐世积已提枪而至，加入战圈。三人缠在一块，一边双锏如惊涛怒浪，一边银枪似疾风骤雨，尉迟敬德全神贯注，使出浑身解数，仍然双拳难敌四手，战不出十数回合，身重秦琼一锏，臂受徐世积一枪，虽非致命之伤，却也痛得不轻。可他不经意间回头往本阵一望，中军寻相依旧按剑盘马而立，丝毫不动声色。殊不知此刻寻相已被秦、徐二人之勇慑住魂胆，乱了心神，是战是退，还犹豫不决，而尉迟敬德却道他袖手旁观，只待看自己于人前出丑，想及此处，他举鞭分档下秦、徐各一击，当即虚晃一招，旋马回走。
这边寻相本就迟疑中，又见尉迟敬德败下阵来，更是方寸大乱，手足无措。尉迟敬德见了他这一副怂兢之态，心中暗骂一声，又疾声呼道：“我军占高坡地利之便，何惧敌众，还不快上前应战！”寻相已然昏懵，心无定见，闻言慌忙拔出腰间将剑，指着冲上前来的唐军奔骑，嘶声呼道：“杀！杀！杀！”但他话音未落，但闻左翼喊杀又起，另一路唐军乘奔而出，李世民奋勇当先，张弓搭箭，嗖嗖一阵连射，但逢弦响时，便有人应声而倒。
几路唐骑，分进合击，突入宋阵，冲坚毁锐，溷杀一气，须臾，即打得宋军落花流水，鸟溃鱼散。惨败之状骇目惊心，寻相失魂丧魄，也顾不得羞耻，迳自撇下将士，只身逃亡。尉迟敬德心有不甘，引兵还战，相继接着秦琼、徐世积又一通恶斗，直杀到精疲力竭，终还是孤掌难鸣，不敌唐军人多势众，率数十骑突出重围，面东北霍太山方向退走。主将遁去，余众无心恋战，弃甲曳兵，四下逃窜，其间慌不择路，还相互推撞践踏至死无数。
寻相之部一溃千里，唐军尚在追亡逐北，李世民又开始号集众将。而此刻，杨玄瑛携独孤彦云追上前来，与之说道：“秦王，这一路人马必是敌军殿后之部，想必宋金刚主力就在前头。”李世民一点头，当即左右道：“一鼓作气，再而衰，三而竭。毋需理会此处败众，此役志在宋金刚，传令继续追其本部。”言方毕，独孤彦云上来说道：“秦王，尉迟敬德与某素有交情，还请秦王允某前去说他来投。”杨玄瑛又接口说道：“追击宋金刚，有秦王麾下众将足矣。我就随孤独公子寻尉迟敬德去吧。”李世民听罢大悦，说道：“如此甚得我意，有劳二位了。”说着他扬鞭一指先前尉迟敬德所去方向，又道：“穿过霍太山能抵介休，三日后玄瑛姐可在那与我汇合。”杨玄瑛与独孤彦云一点头，转身即去，喊上沅芷、澧兰，带着八百黑甲骑手，奔向霍太山。
而与此同时，宋金刚本部抵霍邑县郊，已是入夜时分，春寒料峭，凉野萧索，宋军众卒又是饥肠辘辘，愁苦之情难以言表。照此情形下去，连霍邑都过不了，更莫说返回太原，宋金刚别无良策，只得再次勒停大军，滂水而憩，着人往县城掳劫米粮。至三更时分，宋军两路人马烧杀抢掠归来，虽也得了不少伙食，可于十数万大军来说，还是杯水车薪，聊胜于无。
宋金刚自己饱食一顿，方才寻思如何调匀众口。恰其冥思苦索间，西北乍起一声炮响，斜刺里横撞来一彪军马，点起火矢便是一阵猛射。漫天流星坠如雨，火光之中，还见一员小将叱咤杀出，银铠银枪，威风凌凌，英姿飒爽，正是罗士信。宋军猝然遭袭，又不知来众多寡，狼奔豕突，乱作一团，尚幸宋金刚久经沙场，亦见过大阵仗，逢此危局，还能强持镇定，他赶紧提刀上马，大声嘶嚷，收拾部众，应敌接战。孰知两军正触着相杀，忽又闻南面蹄响渐进，宋金刚扭头看去，只见前头寻相引十余骑溃兵狼狈狂奔，而其后不远，风起云涌，尘扬沙飞，竟是数以万计唐军骁骑，铺天盖地，席卷而来。
寻相追上宋金刚，还不及细说狮虎岭上战事，便仓皇呼道：“宋王，唐军追来，势不可挡！”唐军及至，宋金刚也无暇责罚寻相，心中又暗骂一声“废物”，只狞髯张目，扬刀而道：“诸军莫慌，后队拒敌，前队撤离！”说话声中，又见唐军渐近，籍着夜色，还可见其中秦王帅幡迎风招展，苑君璋忙上来说道：“宋王，当务之急，擒贼擒王，当集中优势兵力，猛攻李世民部，但其主帅败阵，唐军必定不敢再追。”宋金刚闻得此言，骤然想起这等斩将夺旗之事，正是尉迟敬德长处，于是质问寻相道：“尉迟恭与你一同殿后，现下何在？”寻相一愣，支吾说道：“狮虎岭交锋，场面混乱，尉迟恭与末将失散，生死未卜。”宋金刚吹嘘瞪眼，还待再骂，又见不远处唐军中驰上一路人来，徐世积引百余骑手已赶上宋军后队，开始厮杀。当下军中无大将可供调用，宋金刚也只得亲自出马，驱兵御敌。
征尘笼罩，杀气弥天，川野昏淡，乾坤晦黑，霍邑群山间，汾水荒原上，金戈铁马来去，刀光剑影纵横，虎狼骇走，禽鸟惊飞，辰斗凋落，神鬼畏避。尽管宋军前后各部合有十余万众，数倍于人，不过此刻仓促应战，调度不及，号令难达，一时各自为阵，也形同散沙，战不出多时，死伤难以胜计，尸骸重叠，塞断汾水。而宋金刚急欲取李世民，麾军突撞唐师，接连两轮冲杀，皆被唐军火矢射回，他志气被一挫再挫，消磨殆尽，无心恋战，于是拨马回走，一路往北，且战且退。
眼见宋军怯遁，唐师气焰更盛，李世民也是精采秀发，心潮澎湃，当即扬剑高喝，奋起直追。左右将领部从见状，个个热血沸然，激情四射，随之掩杀而上。一时间，风举飙驰，万夫振厉，虬踊螭腾，麟超龙翥，动天撼地，荡海移岳。谁想这一路乘胜逐北，竟是不停不歇，奔袭一昼夜，横卷二百里，狂击数十合，摧枯折腐，扫地无遗，直杀的宋军胆碎心裂，魂消魄散，还无人稍敢顿足回顾。
唐军痛剿穷迫，通宵达旦，一口气穿过霍邑，直奔到高壁岭上，已斩获无数。尽管胜势大振人心，不过此刻军中还有人担心宋军被逼得严了，狗急跳墙，反咬一口，故总管刘弘基持辔前来，于李世民说道：“秦王破贼，逐北至此，功亦足矣，再深入追击，恐伤身也。且今士卒饥疲，不若留驻于此，待兵粮毕集，养精蓄锐，再图复进，犹未晚也。”李世民仍无丝毫倦意，依旧龙马精神，一笑而道：“功难成而易败，机难得而易失！今宋金刚计穷而走，众心离沮，必乘此势取之。若更滞留，使之计立备成，则失机而不可复攻也。我竭忠徇国，又岂能独善己身。”说话声中，他又策马扬鞭而进。
秦王躬亲力行，身先士众，诸军将士倍受鼓舞，还有谁人敢再言饥累。唐军续踏征途，与隰县程咬金部会师，又经一整日围追堵截，八战八捷，俘斩万余，缴辎千乘，及至介休城南雀鼠谷，前头有小校来报：浍州败将张万岁收溃兵来接应宋金刚，并随其一同，计两万之众，共遁入介休城中。当夜，唐军宿于雀鼠谷西原，军中仅有一羊，李世民虽已两日未食，却也将此羊拿来与诸将士分用，而后大军暂作休整一夜，于次日平旦，拔寨而起，逼围介休城。
再说另一边，杨玄瑛、独孤彦云引八百黑甲骑，追赶尉迟敬德，穿入霍太山，沿溪谷溯流而进。此霍太山地处晋中，迭障连云，遥亘百里，峰峦峥嵘，谷壑幽僻，又恰值春夏更替之际，深山老林，茂松修竹，郁郁苍苍，干云蔽天。山道狭窄崎岖，两人不熟地形，又走得小心谨慎，终还是没赶上尉迟敬德，跟丢了人。眼看天色渐晚，尉迟敬德又杳无影踪，独孤彦云不禁有些灰心，停下马来，轻叹一息，说道：“敬德兄也是性情中人，与我甚是投缘。此番若是教他走脱，纵他返回介休，与秦王为敌，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。”此话触动杨玄瑛心弦，又令她想起自己与宇文博数度交锋，各种滋味杂陈，直教她心乱如麻，只得转而说道：“现下空自捉急也是徒劳，不若于此暂歇一晚，明晨再往北面山谷找寻。”事到如今，别无良策，独孤彦云也只得从之，一众人便散于林中就地休坐。
山中春宵，片月溶溶，霜芒皎皎，清景无限。除沅芷、澧兰去谷道前后巡视，余众皆席地而憩，打起小盹。独孤彦云靠着一株大树，闭目养神，却还难集中心力。他辗转良久，终于按耐不住，站起身来，踱步穿过人丛，四下环顾，竟发现杨玄瑛已不在其中。深更半夜，杨玄瑛不告而去，令人甚为诧异，独孤彦云寻思间，忽瞥见林中不远处一条小道，蜿蜒盘上半山，于是他便走了过去。
夜深人静，万籁俱寂。以往这种时候，杨玄瑛总喜爱一人独处，拨弄琵琶，可独孤彦云顺着小道渐行渐远，至回头已看不见黑甲骑宿息之处，仍未寻着她踪迹，也未闻半点弦声。失望之余，独孤彦云不禁苦笑自嘲一声，又抬头望起中天弦月。“今夜就让这塞上星月为证，你我这一生偕老相依，永不弃离。”星月依旧，武州山头私盟犹言在耳，可这次久别重逢来，至今也有一段时日，杨玄瑛总是有意无意回避提及过往之事，两人之间似乎蒙着一层隔阂，教人无所适从，想到此处，独孤彦云惘然若失。可正他惆怅之时，山谷深处一阵骚动之响，随即几处火光燃起，独孤彦云大吃一惊，立刻纵身往山下奔去。
待独孤彦云赶回宿营之处，只见黑甲骑手仗刀正围成一圈，沅芷、澧兰按剑分立左右掠阵，当中十数骑着宋军之甲，结阵自守，而众目睽睽之前，杨玄瑛与尉迟敬德两人，一杆金槊，两条铜鞭，你来我往，此起彼伏，已斗得不可开交。独孤彦云正犯愁寻不见尉迟敬德，怎想他倒是自己先讨上门来，他一个箭步跃上前去，正待喝止两人，却闻尉迟敬德口中还嚷嚷而道：“女娃儿可是虞县挫败王行本、安邑击溃寻相的华阴公主？”说话声中，他手头未停，已是呼呼数鞭砸下。尉迟敬德人高马大，气势如虹，双鞭齐击，还夹开山碎石之力。但杨玄瑛不惊不乱，神色自若，拔踵旋步，蹈空踔虚，轻描淡写间，闪过尉迟敬德一连攻势，又浅浅一笑说道：“是又如何，莫非你今为他二人寻仇而来。”话音未落，她奋袂一抖，俄然甩出金芒一道，斜刺尉迟敬德腋下。这一击去势刁钻，不过尉迟敬德也是眼疾手快，左手横过铜鞭，看准时机，运劲猛敲。本以为杨玄瑛弱质女流，能有多大劲道，这一击必能将她手中金槊打落，不料杨玄瑛翻腕一搅，使金槊黏着钢鞭一带，四两拨千斤，竟将钢鞭劲势悉数卸下，尉迟敬德不禁一怔，又暗赞一声道：“华阴公主，好！好俊的身手！不过公主怎知我今夜会来劫营。”杨玄瑛回道：“狮虎岭上败阵，寻相怯懦之徒，只身逃归，情有可原。可将军自诩盖世英雄，临危受命殿后，若阻不了追兵，又有何面目回见你家之主。”尉迟敬德哈哈笑道：“女娃儿夜宿于此，原来竟是设局套我。”
两人说话时间，手脚丝毫不慢，铿铿锵锵，又换过十余招。独孤彦云在一旁观战，听到此处，恍然明白过来，杨玄瑛还是看准尉迟敬德好胜自负之人，不甘言败，这才会露宿荒山，以作诱敌，引蛇出洞，如此看来，她先前离开，也是独自去布置圈套了。这一番算计虽如愿诱出尉迟敬德，可杨玄瑛一个人暗中酝酿部署，始终未与自己提及只字片语，似乎还把他作外人对待，独孤彦云想着，心中甚是失落，一时伫在那里愣住了神。
而此刻，杨玄瑛又一槊回刺尉迟敬德，口中还说道：“良禽择木而栖，贤臣择主而事。刘、宋均非立业之主，将军屈身于之，怕还难成大志。今秦王乃英明之主，将军逢遇英主，若交臂失之，岂非丈夫！”尽管尉迟敬德对刘武周、宋金刚心存不满，颇有怨言，可还不至于临阵倒戈，只见他哼了一声说道：“英主也好，昏主也罢，女娃儿莫徒逞口舌，还是拿些手艺，让我见识一番，也教彼此痛快。”言未毕，他忽然卖了一个破绽，露出当胸空门。杨玄瑛机敏之人，知道尉迟敬德必有绝招在后，于是佯作中计，抢过一步，挺槊急戳。尉迟敬德见状，得意一笑，侧身而上，交过双鞭，迎着槊锋绞去，大喝一声：“断！”杨玄瑛早有防备，眼看双鞭即要夹断金槊，她猛然踮足跃起，上下一抖，金槊化作飞练，蜿蜒而进，绕过双鞭，直袭尉迟敬德面门。流云槊可刚柔幻化，出人意料，尉迟敬德这一惊非同小可，可眨眼槊锋逼近眉睫，已不容他招架闪躲。千钧一发之际，尉迟敬德急中生智，以攻为守，猝然抡起一鞭，便猛砸杨玄瑛脑门。
两人各自奋不顾身一击，眼看就是玉石俱焚结局，沅芷、澧兰、独孤彦云不约而同惊呼一声。金槊似闪电光，铜鞭如击石火，不及掩耳瞬目，观战诸人都尚未看清，但闻哐当一响，尉迟敬德顶盔落地，披头散发立在那里，而杨玄瑛站定于他面前，还捂着右肩，只微微皱眉，又轻轻“嘤”了一声。看这情形，想必还是两人出招都还留有余地，杨玄瑛一槊挑落头盔，尉迟敬德一鞭敲中肩头，独孤彦云等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。但尉迟敬德似乎仍无罢手之意，他与杨玄瑛对视良久，忽又举起双鞭，这一次却是正颜厉色而道：“公主巾帼不让须眉，在下钦佩不已。不过据闻涑水河浦公主以琵琶引阵大破王行本，如今临阵对敌，当拼你死我活，公主就布阵吧！”说话声中，他已横鞭交于胸前，摆开架势。
杨玄瑛未曾料到尉迟敬德摆出一副不死不休态势，她闻言俄然愣怔，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。但尉迟敬德咄咄逼人，又气势汹汹道：“你我切磋，就此而止。现下各为其主一战，非争高下，只分生死！”言方毕，独孤彦云忽然跃出人丛，说道：“敬德兄，此战胜负已分，定杨大汗不是秦王对手。”尉迟敬德见着独孤彦云，当即怒从心起，说道：“纵然大汗不是李世民对手，你也不该行此背义之事！”独孤彦云说道：“天下纷乱，终当一统，可定杨大汗却无此拨乱之才德，故我背之而投靠秦王。有道是云从龙、风从虎，敬德兄又何必执着。”尉迟敬德沉吟半晌，说道：“旧主仍在，我不忍弃之。你二人今日若不愿来战，那就容彼此于介休城再会吧。”独孤彦云还欲再劝，杨玄瑛已来说道：“看来将军不到乌江心不死，非要仿那蛮王孟获，受七擒七纵方甘折服。既然如此，将军就去吧，我等必如约往介休城再去拜会将军。”说话声中，她将手一招，示意黑甲骑让出道来。尉迟敬德呵呵笑道：“公主自比武侯，口气不小，只可惜隰县带来两坛汾清都已喝罢，不然定当取来与公主畅饮一番。”说着他又抱拳作了一揖，领着十余宋兵，决然而去。
尉迟敬德早已走远，独孤彦云还有不舍，轻轻叹息一声。杨玄瑛见状，又来说道：“由他去吧，待走投无路之时，他必定来投。后日介休该有一战以定乾坤，我等就好生休憩一夜，明日启程去寻秦王会师。”这说话口气，还由不得人不从，独孤彦云回头注视着杨玄瑛，只见她自信之中，又带一副孤高模样，令人望而却步，霎时间，觉得她与当年已判若两人，竟是如此陌生。
次日清晨，杨玄瑛、独孤彦云等人收拾部众，沿谷道继续前行，又走了一昼夜，未逢敌兵。至穿出霍太山，正抵雀鼠谷东原，时已入夜，得前头探路小校来禀，秦王大军正宿于西原，待来日齐攻介休城，杨玄瑛便令众人就地扎营，养精蓄锐，以备决战。而此刻的介休城中，尉迟敬德业已归来，宋金刚搜罗残兵败将，一经清点，只剩两万余众，想这年前十数万精利过介休时，声势浩大，威风八面，可如今惨淡返归，死伤失散者十之七八，且粮草还无，城不得久守，这怎不叫人气馁，诸军将士也个个愁眉苦脸，颓靡不堪。宋金刚又急又恨，却又无可奈何，深夜难寐，他独自于城内巡了一圈，再登上西垣门楼，放眼眺去，远处山中雀鼠谷西原上依稀还可见唐军行营点点灯火，瞧这情势，若继续北走，势必再遭唐军掩杀，全军覆没，思来想去，他终于鼓起勇气，下定决心，收拾余烬，背城借一，誓与唐军死战到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