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于，夜幕之下的战斗在差不多两刻钟后有了胜负，还剩下数百人的江淮军骑兵怕了，哪怕现在他们的人数还是优势，哪怕指挥骑兵的是为不错的将军，他们仍旧承受不住来自玄甲铁骑的压力，在一声呼啸中，剩下的数百骑朝着东方撤退，他们撤退的很匆忙，甚至没有带上重伤的伤员。

所以这不叫撤退，应该叫逃命。

没有人不怕死，士卒也是，再精锐强悍的军卒都不能免俗，大多数时候，当你能看清局势觉得只要再加把劲就能获胜的时候，你才会悍不畏死，但你面临一个必败的事实之后，你又极度怕死，这是矛盾的一句话，但基于每个人都是矛盾的，所以这话又极为合理。

山脚下的玄甲骑兵没有欢呼，他们对于能够打败数倍于己的敌人好似毫不关心，好似天经地义，哪怕这些江淮军骑兵同样精锐，哪怕被他们杀的闻风丧胆，都不足以让他们高兴。

另一方面，他们又是冷漠的，不管是敌人还是袍泽的尸体，他们一视同仁，统统聚到一起只一把火烧了个干净。

他们披着沉重的铠甲，冰冷的没有一丝人的味道，让人很想扒开他们的深黑色铠甲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人，是不是个空壳子。

今天的战斗还没有结束，山上的人有些警惕不安。

七斤以为自己看人很准，今天终于吃瘪，因为他面对的只是一具铠甲，他原本想着同为唐人，只要他们三人放弃抵抗退出纠纷，应该会安然无恙，但现在他又不太确定。

五十骑同样损失惨重，死伤不是一个，不是两个，而是三十一个，这是七斤亲自数了好几遍的数字，错不了。

山顶最高处，静静立着王雄涎一行四人，以及七斤一行三人，居高临下俯视着混乱的战场，以及拔有三丈的火舌，闻着混有血腥味和刺鼻的烧尸体的臭味，等结果来临。

血腥味同样刺鼻，但与焚烧尸体的臭味来说不值一提。

火光小一些了之后，十余骑玄甲铁骑策马赶至山顶，离得近了，才让七斤看清楚了那些人，和普通的骑兵不同，他们的脸上都有玄甲遮掩。

一名统领下马走来，拿下头盔放在手上，极有姿态，目光沧桑，明显已入中年。

“玄甲军上戍李武三见过王将军，秦王听闻王将军受困于淮南道，特命属下前来营救，玄甲军来迟一步，还请王将军恕罪。”

接着这位玄甲军首领冷漠说道：“耗了这么长的时间，恐怕江淮军早就有了消息，为防止江淮军继续发起攻击，还请王将军跟随属下一行，脱离危险再说。”

七斤一听便感觉不对头了，这名首领的说话方式显得极有耐心，王雄涎身上挂着个歙州总管的官职，这名玄甲军首领支撑属下也没错，却有股刻意示好的意味，这可能更加危险，七斤劝王雄涎先来虚的，必定是不被采纳的，这可如何是好？别看现在的他在示好，等会要有冲突，又会显现出他的冷血无情。

感觉到身旁七斤的呼吸沉重，这名首领微微蹙眉，寒声对七斤说道：“这位少侠是？”

“路过的，路过的……”

七斤赶紧应声，拽着李成仁和小和尚拉倒跟前，低声说道：“我们三个都是本本分分的唐人，路过此地就耽误了，跟辅公拓可没有半点关系，大人明鉴啊！”

“嗯……”这名首领思考片刻，摸着胡茬的手放下，说道：“既然是路过，就赶紧赶路好了，惹上了麻烦，下次不一定有唐军来救了。”

七斤欣喜应声道：“是极，是极，咋就该走了，耽误到现在。”

说走却没走，站在边上等王雄涎的回答，王雄涎对七斤的好意报以感激神色，但这并不足以影响他做下决定，他看着东方天的某处，淡淡说道：“这位将军请回吧，王某不会跟你走的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。”

这可急坏了玄甲骑统领，听着此言大感不解，咬牙再请道：“此处危险，还请王将军莫要执着。”

身后的七斤犹豫片刻后，鼓足勇气说道：“王将军，暂且跟着唐军也无不好，长安城中还有杜大人，你们父子相见，再叙前缘也是佳事一件不是？”

（王雄涎和阚陵是杜伏威义子，就是大唐双龙传的两主角的原型）

这个说法很奇情，不像是人与人之间随便的交流，而更像是某种借势，或者说威胁。

玄甲军首领忽地一笑，再拜王雄涎，说道：“原来如此，王将军多虑了，属下奉秦王之命来援，只为送王将军出淮南道，至于出了危险地带之后王将军要去哪里，与属下无关，秦王来之前特意嘱咐说过‘大唐之大，王将军可自去’。”

听着这句话，山顶上一片安静，很长时间后，才见王雄涎开口说道：“秦王大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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