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么贵的衣袍,做一身穿着已属奢侈,你怎么能……”
夏斯阙淡然微笑:“皇上觉得,臣只是拿它当衣袍来穿?”
“难道不是?”除了衣袍,这肥袍子还能做什么!
夏斯阙看着我的眼睛,静默良久,突然提到一个和步仙袍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。
“那一日在崔丞相府,听崔公子提及,刑岳出征北胡凯旋而归时,皇上曾身穿一袭白袍,现身朱雀大街劳军……”
我点点头,似乎这句话和前一句,除了衣袍以外,没有任何牵连。
夏斯阙笑了笑,继续说道:“皇上可能自己都不会想到,时隔三个月,如今长安城中的世家子弟,仍然以穿一身同皇上当日一样的衣袍为荣。”
衣袍?我想到后来在长安城中所见到的满城衣冠如雪,长安城的子民,只因他们的皇帝曾这样穿着,便都跟风一般身穿白袍、头戴白玉发箍、手拿象牙折扇……
在今日之前,我只当这是一个很好笑的事,从来没有过深思,为何会这样。
“皇上或许不会想到,如今长安城中,有三样东西,价格已翻十倍。”
“哪三样东西?”
“白布、羊脂白玉、上等象牙。”
夏斯阙向告诉我什么,我想我是明白了,于是喃喃说道:“楚王好细腰,宫中多饿死。”
此言一出,我们不约而同,都笑了。
夏斯阙声音醇厚,轻轻说道:“劲风吹于高处,草木尽倒向一方,是为风靡。如今皇上便是处于高处的劲风,皇上永远都是天下一人,虽然一时之间不能亲政,但请不要忽视你自己的力量。”
我惊得说不出话来,感激地望向夏斯阙,这些话,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!
我以为我只是傀儡,长久以来忽视了我帝王的身份。哪怕只是一个身份,也足够我兴风作浪!
夏斯阙随意抄起一袭步仙袍抖开,浅碧色如同溪水流淌。
“皇上今日处境,臣感同身受。内有权臣当道,外有南梁窥境,皇上想有一番作为,但奈何内外掣肘!其实很多时候,没有必要争得鱼死网破、玉石俱焚,善于利用手头的东西,不战而屈人之兵,才是上上之选。”
“善于利用手头的东西,就像这袭肥袍子?”我指了指他手中的柔软织物。
可是,该怎样利用呢?
“皇上唤它肥袍子,臣叫它步仙袍,同样的东西,给了不同的名字、用途,便是截然不同的东西。”
夏斯阙的话点到为止,对我来说,却不啻拨云见日!
他见我已是懂了,便将步仙袍放回竹箧。
“这几件袍子,便送给皇上,虽然它们价值不菲,可若是能在权位江山上对皇上有所裨益,也算得上物尽其用!”
夏斯阙突然说道:“这些织物,看似柔软轻薄,穿在身上飘飘若仙。可是后宫赐死,历来是用三尺白绫。分明是柔软的织物,却可轻易要人性命!”
我突然想到汤饼曾说,宫中人传夏斯阙生母淳贤李贵妃,是被太皇太后所杀。夏斯阙知道这些陈年往事么?如果知道,他每次面对太皇太后时,还要满是孺慕地唤上一声“皇祖母”,他的内心,该是如何自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