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注意到,今天侍立于廊下的内侍多了几名,看服色并非宫人。
慈寿宫总领太监大长秋冯拂趋步行来:“奴才冯拂拜见圣上,太后娘娘口谕,请您在院中等候。”
“什么?”我以为自己听错了,往常即便是垂楚加身,也断没有让堂堂天子在外面等候的道理。
长秋令不卑不亢:“启禀圣上,太后娘娘的原话,就是这么说的。”
我忍怒颔首:“朕,就在外面等。”
他躬身施礼,正要转身回去,我突然叫住他,指着廊下多出来的侍者:“今天宫里来了很多人?”
大长秋也顺着我的指点看了一眼,但是我知道他是在借机拖延时间,考虑该不该告诉我宫中情况。其实无论说与不说,我迟早也是要知道,而说了对他也没有任何损害,因此大长秋如实禀奏:“圣上,这些人都是刑太尉带来的随从。”
我点点头,然后看着长秋令躬身退下。
刑太尉侵晨入宫,自然是来告状的,或者说是为他那劳苦功高的孙儿讨回公道。我袖手而立,在脑中反复想着一会儿见了太皇太后要说的话。
鹿脯说的对,现在重要的已经不是刑岳真病还是装病,在太皇太后眼里,刑岳伤情加重是因我而起。所以我要越发显得兄弟手足情深,表明我是如何思念表哥,知道表哥凯旋之后又是如何迫不及待想见他一面、敬酒祝贺。
我想着各种悦耳动听的词语,想到最后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!这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寒意十足——一半是被自己恶心到了,一半是真冷啊!
寒风裹挟着雨丝,打在我的身上。我扬起脸,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?
一滴雨珠刚好落进我眼里,我抬袖揉眼睛,这时候才发现长衫的袖子已是半湿。
我心里涌起惊慌,下雨了,可是太皇太后依旧未唤我进去。她的意思,难道是故意让我在院中淋雨?
稀稀落落的雨滴很快沾湿了地面,即便是在殿中端坐,此时也早该知道外面下雨。适才的惊慌被滔天怒火所掩盖,我乃一国之君,岂可受辱到如此地步?!
我想都不想迈开脚步,想要冲进殿内质问太皇太后。但是,我只挪动了半步,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陡然自东边廊下传来,是鹿脯!
我倏然转头,他不要命了么!
然而,咳嗽声并未中断,他和我隔着丝丝雨帘,右手捂住嘴拼命咳嗽,借助那卷起的衣袖的遮掩,左手向我做动作,暗示我不可轻举妄动。
“什么人胆敢在慈寿宫喧闹?”慈寿宫掌刑太监喝问。
鹿脯立即跪下,说话显得声嘶力竭:“奴才该死,奴才染了风寒,随主君前来向太后娘娘请安,不意寒风一吹,引发咳疾。”
慈寿宫的内侍何时把御前的人看在眼里过?掌刑太监一声令下:“有疾而不告假,嗽声惊扰太皇太后,掌嘴五十!”
我怒火翻腾,宫中掌嘴是以厚重皮拍击打面颊。慢说五十下,十下就足以让人脸肿起二指高,数日不能消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