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游元睡得不踏实。
脖颈间犹如万千根针深深刺入,痛不欲生。
半睡半醒中,他微微睁眼,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雪白又整洁的床上。
床很软,像一片轻羽。
他的颈项上绑着洁白的纱布,隐隐有血渗出来。
玉骨扇还完好地躺在手边。
叶游元伸手去握了握,触手生凉,让人心安。
活着真好啊!
叶游元尝试着双手撑起身子,肩膀一用力,便扯到了脖子,喉咙又是一阵剧痛。
帐外有人察觉到里面的动静,很快便有人掀帘进来。
一个白影快步走向床前。
“你……”
叶游元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,对着丰川玄惨然一笑,唇间苍白。
“我来了。”
丰川玄暴虐地提起叶游元的衣领,发疯一般地撕开:“我讨债来了。”
玉骨扇在他手里碎成了纸片,散落一地。
“还喜欢什么?我毁给你看。”
他只手抓起了叶游元的头发,咬牙道:“欺我,瞒我,骗我,我如此信任于你,你怎么敢!”
声音是从丰川玄的肺里发出,如野兽一般暴戾张狂,不留一丝余地。
他的双眸布满了犹如蛛网的血红血丝。
叶游元第一次发现,丰川玄的俊美之中透着一股刀劈斧削的锐利,能将人切碎。
叶游元怕了。
比站在城楼上撞刀自尽时,更害怕,像食草动物面对天敌时天然的悚然。
他想逃。
冷汗湿透后背。
羞耻与喉咙的刺痛交替着、鞭笞着叶游元的身体。
我……不……要……
叶游元发不出声音,只能摇头,眼里写着拒绝。
但他挣扎不动,太痛了。
哪里都痛。
丰川玄居高临下地看着满面苍白的叶游元,忽然暴虐地袭来……
看着他痛,他就很满意。
“你是我的。”
丰川玄意犹未尽地看着叶游元,贴近他的耳朵道:“你的血肉只能由我撕碎,你的脏腑只能由我掏去,你的骸骨只能为我而碎。你是我的,只能由我撕碎,由我来毁。”
他几乎是疯了。
叶游元闭上眼,不忍看下去。
“你想自刎,哈哈!你凭什么来去自由?!凭什么说走就走?!凭什么伤害过我,就可以轻松离开?!”
“我偏要你死不去,你是我的,大祁也是我的。天下失鹿,群雄共逐。他祁溶能有的,我为什么不能有?”
“我要你看着我应天受命,南面称尊,享无边荣华,拥无尽权力,而你将作为大祁的叛徒,与我共享龙椅,共度余生,在愧疚与悔恨之中慢慢烂掉,为我殉葬。”
……
丰川玄嘶吼着,双眸里迸射疯魔之意……
“嘶……”
叶游元忍住全身的疼痛,张着嘴,发不出声,靠嘴型依稀辨出,他在说:我会好好活着等待那一天。地狱太冷,我……要你陪。
*
鑫州近郊外
祁溶的兵马在此地临时扎营。
海尼耶冒着阴雨与三皇子玩闹。
他的“好断袖”熊得壮接了江锁的命令,悄然回都,潜伏在风雷军中。
小虎蹲在树下玩火石。
树叶上的水珠滴落,落在小虎的手上,熄灭了刚燃起来的火苗。
小虎不气不恼,不知疲倦地继续打火石。
江锁着一身雪白素衣,坐在主帐中,透过帐帘,安静看着这一老两小,心里在思考着什么。
帐中站着祁溶、楼苍兰、路骁霆、戎灼、白喜。
路骁霆刚从鑫州城内赶回,站在江锁身旁汇报消息:“二十万倭军举兵西进,本来要在三日后动身,因叶大人通传了消息,所以丰川玄在今夜就会向西进发。”
楼苍兰一夜未眠,双眸布满血丝,站在沙盘旁,拔出腰间长剑,指道:“自鑫州往西,其间有两座城池,宁州和辉州。辉州一过,便是祁都。”
祁都。
祁都。
这是祁溶爱过又恨过的地方,也是他必将倾尽所有守护的地方。
若祁都失陷,满盘皆输。
祁溶站在沙盘旁边,负手而立,道:“宁州与辉州都建有守备军,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,各州守备军皆有五万之多。丰川玄在东部连攻四城,只夺下鑫州一城,他哪里来的信心,能在西边打开通道?”
宁州州府秦在练乃武将出身,丰川玄的二十万大军想要长驱直入,也非易事。
江锁一直没有说话,沉吟半晌,才道:“如果倭军在宁州打起来,我们八万炽炼军、两万禁军和两万锦衣卫定会全力支援宁州,丰川玄难道不知道他会陷入泥潭之中吗?他会想不到吗?”